[散文]溶解的夏与夜雪猫
夏天终将要溶解在夜里,这仿佛成了一种宿命,就像夜航船终究要在凄寂的梦中“笃笃”欸乃,萍水相逢的温吞里别了旅愁与羁怨;又譬如我这般才尽的写匠,终究免不了把无法宣泄的思绪付予些无趣的废话与呓语。
夏的消逝本不应值得我有所触动,我不属于夏天,我是冬天的孩子。一半父母的爱,四分之一的冬天,四分之一的深夜,这才构成了我的生命。
但夏和冬,却又像是洇入水中的朱砂,铺就了我精神的底色,无论添就多少石绿、石青和泥金,提以多少勾皴擦点染,红色的幽灵依然悬浊在每一笔中。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兴许这也注定了我矛盾的性格,时而懦弱,时而鲁莽;时而迂腐,时而激进;时而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时而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云云。
这都无所谓,我厌极了在文章里聒噪地表达自我,也素来不喜荒谬地剖析自我,那会让读者对我其余的表达束以框架,我不是为了向读者讨要某些虚无的情愫而写作,我写作,仅仅只是为了向命运乞求一个回答。
在幼年最后一个夏天,与我分别的朋友送给了我一本书,是施瓦布的《古希腊神话与传说》,浅绿色略带毛糙的书封下,幻想与梦开始了。
我至今仍记得它其中的一段编排,左侧是坦塔罗斯,右侧是西绪福斯。
坦塔罗斯因挑衅神明而被罚入地狱,于整日焦渴中惶恐那达摩克里斯之巨石;西绪福斯因触怒神明而日复一日进行着虚无的劳碌。
幼时的我并不理解他们的命运,只能体会到文字后那种死亡和安静,归于低沉的宿命感。
后来我似乎多次感受到这种无力。
是吉尔伽美什用一百二十根船桨渡过死亡之海谋求永生,最终心灰意冷地死在了乌鲁克城;是人牲仰面朝天被黑曜石的匕首划破胸膛,在一千只猫头鹰的见证下被献给无所有的阿·普切;
是楚狂接舆苍凉疯癫的“凤兮”之歌;是白首老翁渡河直面死亡的一曲“其奈公何”的箜篌引;
是盛极一时的罗马从四帝共治到尼西亚帝国之沉浮,再到漫天流星般的火光下,小小的君士坦丁堡里美丽而忧郁的最后一次弥撒;是“斯大林死时,莫斯科大剧院循环演奏的第四乐章,整个莫斯科便如一只巨大的铜管,悲怆的呼声在铜管中碰撞激荡,永远被囚禁于此。”
堂皇转眼凋零,喧腾是短命的别名。
也许他们该绝,但不应该由命运来判处他们的是非,命运本无权审判他们,也本无权审判我。
但命运从不公道,正如朝阳不为任何生命而生,落日不为任何生命而亡,这般无力也永远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说出来就不灵了,像是在夜空下燃烧的金阁,只有在那须臾的闪念之间我才察觉得到它的身影,于是它就在我的执念里永恒,留给心与坟墓慢慢琢磨吧。
我不觉得这份无力是一件厄难,套用史铁生先生的一句话“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散步烈烈朝晖之时。”也许我无力,但一次次乞求回答的过程已使我满足。
忽然就明白鲁迅笔下那个“彷徨于明暗之间,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举灰黑的手装作喝干一杯酒,将在不知道时候的时候独自远行”的影了。
掉书袋就到此为止,再说回写作。
依旧是一个夏夜,那晚意外凉快,却失眠到了午夜时分,燥热的内心驱使着我干些什么,于是我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读毕了《雪国》。
痴慧躁静了无所见,此感邻于浑然,断断容不得多少回旋奔放。
故事很简单,就是写岛村在雪国与两个女孩的故事,全文除了开头外,只有几次死亡才有那么丁点起伏。
但我无法自拔,因为那是一种透过剧情本身,由文字提供的纯粹的美:耳朵明亮的凹凸线条,北国少女那种艳红的发出贝壳一般的光泽的肌肤,如此细腻,细到一颗泪珠一个眼神,细到女孩淡笑的眸子里映出来的是漫天的雪。
于是我不再过分张扬地去写些什么,即使写了,我也很清楚,写得相当无趣,我从来不是个善于写那些恢宏故事的人,不善言辞,不善争吵。
有天下了场大雨,我拿着雨伞在夜的街市里兜兜转转了半天,伶仃的夜里伶仃的影,灯光洒在雨的身上,雨花落在伞的沿上,没有逢见那个丁香般的姑娘。
然后我站在江边堤岸上眺望,黯淡的星光坠满了静静流淌的江水,流淌出来哗啦啦的浪花,灯光亮的那头是家,灯光暗的那头是乡。
那也是一个溶解的夏啊……
我闻到了酸溜溜的空气,夹有炭味儿,沉重的涛声像是一杯苦得像把所有的炭都烧进去了的黑咖啡,带着湿透了的泥土的重量,纵使如《万寿寺》的结尾:“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我也始终相信
——这里从来都是一片能生出故事的土壤。
曾遇到过这样一个女孩,她的一切似乎都与我都反了过来,唯一的共鸣便是铁灰色天空下那片小小的孤独的公园。
在走过紧闭的生锈后门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耳畔有风,我偏头去看,好像两只羊羔在途中相遇,在运送太阳的途中相遇,很久很久也不会忘记:
风儿吹过,白裙的女孩轻轻扶了扶草帽,抬头的刹那她抖开了长发,盈盈阳光顿时深深地斟满她的肩胛,镂空的雕花中她的表情带着友好与青涩,还未等我微笑致意,她又侧过了头,露出脖颈处青色的血管,双手背在身后与我错过。
她属于阳光,真好。
她来自哪儿?是去做些什么?我的眼眸是否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大抵就是她的故事了。
在我心里,只是一只晴日的猫咪偶然闯入雪夜溶解的夏里,带来了一些有趣的小插曲罢了。
都随着夏溶解成美好的回忆吧。
意尽,笔末,不作添足。
随便写着玩玩,早些年擅长的散文如今却也写不来了,没有逻辑性,兴许只能算杂文呓语吧,呜乎呜乎,哪天忽觉文意散了便销毁了吧,其他更新暂缓,嗯,就这样。